葛洪的養生思想:道醫大師傳秘方,備急千年救世人
文/李遠國 李黎鶴
道教史上,葛洪以其卓越的成就,為道教的發展做出了重大的貢獻,從而享有崇高的聲譽,受到了歷代道教徒的尊敬。
直到今天,我國一些道教名山如廣東的羅浮山、杭州的葛嶺、抱樸道院等還保留紀念他的建筑物、碑刻及煉丹遺址。
在世界上,葛洪的名字早己載入古代科學家的史冊,得到了英國著名學者李約瑟博士、著名科學史家斯蒂芬·F·梅森博士等人的高度評價。
葛洪(資料圖)
葛洪的中醫藥學著作《肘后備急方》,為中國藥學家屠呦呦提供研究靈感,幫助她創制新型抗瘧藥青蒿素,為解決治療預防瘧疾這一世界醫學難題作出貢獻。
屠呦呦也因此獲得2015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,從而使道教醫學的實踐與成果,得以光大發揚輝煌世界。
葛洪學識淵博,精通醫理藥理,并長期從事煉丹內修的研討,是古代著名的醫藥學家、養生學家。我國傳統的醫藥學和養生學本來密不可分,在當時醫療技術較原始又缺醫少藥的條件下,養生對保障人體健康顯得尤其重要。
在長期醫療、養生實踐的基礎上,葛洪提出了自己的養生思想。
一、眾術合修的養生體系
他認為:天地之大德曰生,是以道家之所至秘而重者,莫過乎長生之方。因而,他廣覓道經,博覽眾術,對秦漢以來的各家各派養生內煉術都加以研究,認為各種方術都有不同的健身價值和養生功能,主張養生者,欲令多聞而體要,博見而善擇,偏修一事,不足必賴也。
出于這種認識,葛洪將氣法、導引、房中、服食、養生、符咒、藥餌、外丹等各類方法融匯貫通,匯于一體,形成了一個以氣為本、眾術合修的養生體系。
在《抱樸子內篇》中,葛洪首先闡述了他的元氣說,為其養生學說建立理論基礎。在他看來,宇宙的本原是物質的元氣,由元氣的分化,才產生天地萬物。他說:“夫人在氣中,氣在人中,自天地至于萬物,無不須氣以生者也。”也就是說,宇宙萬物是由氣所生成的。
乾坤圖 明代 絹本設色(北京白云觀藏)
這種氣生萬物的樸素唯物主義思想,既是對秦漢元氣說的繼承,也是他長期從事自然科學實驗和探討的結果。他在論自然變化的原理時說:“云雨霜雪,皆天地之氣也,而以藥作之,與真無異也。”認識到云雨霜雪都是天地之氣變成的,天地之氣就是一種自然的物質。
擴而言之,自然界的一切有機物和無機物都是由氣變化生成的。這個氣也是構成人體和生命存在的基礎物質。他說“善行氣者,內以養生,外以卻惡。”強調了氣與人體生命間的至要關系。同時又指出:“身勞則神散,氣竭則命終,根竭葉繁。則青青去木矣。氣疲欲勝,則精靈離身矣。”
又說:“氣絕之日,為身喪之候也。”從另一個角度揭示了生命終止的內在原因。對于人體致病夭折的現象,葛洪辯證地探討了它的內因和外因。他說:“夫之所以死者,諸欲所損也,老也,百病所害也,毒惡所中也,邪氣所傷也,風冷所犯也。”
在他看來,引起疾病夭折的根本原因是體內氣血的虧竭。他說,受氣本多則傷損薄,受氣本少則傷深。
丹臺春曉圖 文伯仁 明代 紙本設色(臺北故宮博物院藏)
“用力役體,汲汲短乏者,氣損之候也。面無光色,皮膚枯臘,唇焦脈白,腠理萎瘁者,血減之證也。二證既衰于外,則靈根亦凋于中矣。”
所謂“二證”即是疾病癥狀的顯現,它是體內氣血虧耗的必然結果。然而人們往往只看到了現象,“以覺病之日,始作為疾”,而怨風冷暑濕等外界的因素。
對此,葛洪明確地指出:“風冷暑濕,不能傷壯實之人也,徒患體虛氣少者,不能堪之,故為所中耳。”他舉例說:“設有數人,年紀老壯既同,服食厚薄又等,俱造沙漠之地,并冒嚴寒之夜……則其中將有獨中冷者,而不必盡病也。非冷氣之有偏,蓋人體有不耐者耳。故俱食一物,或獨以給病者,非此物之有偏毒也。鈞器齊飲,而或醒或醉者,非酒勢之有彼此也。同冒炎暑,而或獨以喝死者,非天熱之有公私也。齊服一藥,而或昏暝煩悶者,非毒烈之有愛憎也。”可見,內在因素往往比外界因素更為重要。
基于這種正確的認識,葛洪十分強調預防的重要性,主張把疾病消滅在隱患之中。他說:“至人消未起之患,治未病之病,醫之于無事之前,不追之于既逝之后。”“故治身養性,務謹其細,不可以小益為不平而不修,不可以小損為無傷而不防。凡聚小所以就大,積一所以至億也。若能愛之于微,成之于著,則幾乎知道矣。”
治身養性,務謹其細。(資料圖)
他認為,日常生活中傷生的因素很多,如困思、強舉,悲憂,極樂,汲汲所欲,寢息失時,房中無節,飲食過度等等,皆足以致傷損壽。主張起居有章,保持情緒精神的穩定狀況,即“淡默恬愉,不染不移。養其心以無欲,頤其神以粹素,掃滌誘慕,收之以正,除難求之思,遣害真之累,薄喜怒之邪,滅愛惡之端。”
特別值得提出的是,葛洪的養生學說非常重視人為的作用,鮮明地表現了對天命觀的否定態度。他說:“有仙命者,要自當與之相值也。然求而不得者有矣,未有不求而得者也。”也就是說,既使“仙命”的稟賦者,還是要經過一番人為的努力,才能成其正果,何況凡人?”
在《至理》中,葛洪甚至把“命有自然”看作是愚夫的見解。指出延年益命的路徑在于養生:“今導引行氣,還精神腦,食飲有度,興居有節,將服藥物,思神守一,柱天禁戒,帶佩符印,傷生之徒,一切遠之,如此則通。可以免此六害。”
所謂“六害”,指諸欲所損、老病所害、毒惡所中、邪氣所傷、風冷所犯,為能致人死亡之害。
害不除,死亡且不免,焉能修仙長生?故葛洪主張,人要修仙,先學養生,免此六害,身體無病,才能進一步修長生不老的仙道。
“我命在我不在天”(資料圖)
對人為的肯定,必然導致對天命的否定。他說:“大壽之事,果不在天地,仙與不仙,決非所值也。”“天道無為,任物自然,無親無疏,無彼無此也。”表現了唯物主義的傾向。
同時,又宣稱:“我命在我不在天,還丹成金億萬年。”這一中國養生史上震聾發聵的響亮口號,體現了何等宏大的氣概和積極有為的態度。
二、不傷不損的養生之道
葛洪指出:“夫陶冶造化,莫靈于人。故達其淺者,則能役用萬物,得其深者,則能長生久視。知上藥之延年,故服其藥以求仙。知龜鶴之遐壽,故效其導引以增年。且夫松柏枝葉,與眾木則別。龜鶴體貌,與眾蟲則殊。至于彭、老猶是人耳,非異類而壽獨長者,由于得道,非自然也。眾木不能法松柏,諸蟲不能學龜鶴,是以短折。人有明哲,能修彭、老之道,則可與之同功矣。”
尤其可貴的是,葛洪清楚地看到了巫醫迷信給社會造成的危害。他多次批判了那些妄言禍祟,專以問卜祭禱為業的巫祝,嘲笑了不精醫術、不務藥石的庸醫,指出祈禱鬼神是毫無作用。
他說:“若乃精靈困于煩攏,榮衛消于役用,煎熬形氣,刻削天和,勞逸過度,而碎首以請命,變起膏肓,而祭禱以求痊;當風臥濕,而謝罪于靈祗;飲食失節,而委禍于鬼魅,蕞爾之體,自貽茲患,天地神明,曷能濟焉?其烹牲罄群,何所補焉?夫福非足恭所請也,禍非重祀所禳也。若命可以重禱延,疾可以豐祀除,則富姓可以必長生,而貴人可以無疾病也。”這種不信巫祝、不重祈禱的態度是正確的。
葛洪移居圖 王蒙 元代 紙本設色(臺北故宮博物院藏)
根據內修外養的養生思想,葛洪提出了養生的基本原則,在于不傷不損。
他說:“養生以不傷為本,此要言也。”又說:“禁忌之急,在不傷不損而已。”對此,葛洪列舉了十三項傷損之事,其中有:才所不逮,而困思之;力所不勝,而強舉之;悲哀憔悴;喜樂過差;汲汲所欲;久談言笑;
寢息失時;挽弓引彎;沉醉嘔吐;飽食即臥;跳走喘乏;歡呼哭泣;陰陽不交。他認為這類損傷之事積累多了會使人早死,“凡言傷者,亦不便覺也,謂久則壽損耳。”
接著,葛洪又列舉了不傷不損的養生之道,包括:唾不及遠;行不疾步;耳不極聽;目不久視;坐不至久;臥不及疲;先寒而衣,先熱而解;不欲極饑而食,食不過飽;不欲極渴而飲,飲不過多;不欲甚勞甚逸;不欲起晚;不欲汗流;不欲多睡;不欲奔車走馬;
不欲極目遠望;不欲多啖生冷;不欲飲酒當風;不欲數數沭浴;不欲廣志遠愿;不欲規造異巧;冬不欲極溫;夏不欲窮涼;不臥露星下;不眠中見肩;大寒大熱,大風大霧,皆不欲冒之;五味入口,不欲偏多。
“冬不欲極溫;夏不欲窮涼”(資料圖)
除了以上飲食起居的養生事項外,葛洪還特別強調精神的保養。他說:“人能淡默恬愉,不染不移,養其心以無欲,頤其神以粹素,掃滌誘慕,收之以正,除難求之思,遺害真之累,薄喜怒之邪,滅愛惡之端,則不請福而福來,不攘禍而禍去矣。”
湯用彤先生曾云:“張湛《養生集》敘曰:養生大要,一曰嗇神,二曰愛氣,三曰養形,四曰導引,五曰言語,六曰飲食,七曰房室,八曰反俗,九曰醫藥,十曰禁忌,過此已往,義可略焉。以上十項,當即《養生要集》內容之大要,由此并可窺得當時道教養生學說之梗概。”(《湯用彤學術論文集》)
整個道教養生學的大致面貌,確如以上所論。葛洪以長生成仙為目的而研習仙方術,特別是他的金丹術、醫藥學、氣功和養生理論,為道教和中國科技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,從而把養生學納入古代科學寶庫之中。
三、內修外養的性命法訣
葛洪系統地總結了秦漢以來的各種煉養方術,認為應根據不同情況采取不同養生方法,不偏不執,要懂得氣法、導引、房中、餌藥、金丹,才能延年益壽,達到長生的境界。葛洪雖以金丹為大道之重,但實際上仍以氣法的修煉作為延年長生的基本功。
氣法修煉以精氣神為三寶,主張煉精化氣,煉氣化神,煉神還虛。葛洪已緊緊抓住精、氣、神這三大要素進行修煉。
葛洪說:“學仙之法,欲得恬愉澹泊,滌除嗜欲,內視反聽,尸居無心。”便是修煉精、氣、神的入手法門。因為人不能恬愉澹泊,則識神用事,于是好惡心生,是非心生,名利心生,色欲心生,乃至神智昏亂,氣息不定,精氣流溢,后天之精、氣、神動搖,傷及先天,人便會衰損速死。
所以氣功修煉之要,首先在于靜定,人能恬靜無欲,則識神退位,元神自生,于是心降而神凝,神凝則氣聚,氣聚則精生。關于氣法的效驗,葛洪加以了全面的總結。
他說:“善行氣者,內以養身,外以卻惡,然百姓日用而不知焉。吳越有禁咒之法,甚有明驗,多氣耳。知之者可以入大疫之中,與病人同床而己不染。又以群從行數十人,皆使無所畏,此是氣可以禳天災也。”
“入山林多溪毒蝮蛇之地,凡人暫經過,無不中傷,而善禁者以氣禁之,能辟方數十里上,伴侶皆使無為害者。又能禁虎豹及蛇蜂,皆悉令伏不能起。以氣禁金瘡,血即登止。又能續骨連筋。”
應該承認,葛洪的這些記載許多是真實可信的,因為其中一些例證已為現代氣功師所證實。那時道士已可用“以意領氣”的行氣法治病,“凡行氣欲除百病,隨所在作念之,頭痛念頭,足痛念足,和氣往攻之,從時至時,便自消矣。”(陶弘景《養性延命錄》)
除行氣為自己療病之外,還能以氣與人祛病,這在當時謂之“布氣”。《晉書·藝術列傳·幸靈傳》載:“呂猗母皇氏,得痿痹病,十有余年,靈療之,去皇氏數尺而坐,瞑目寂然。有頃,顧謂猗曰:扶夫人令起!猗曰:老人得病累年,奈何可倉卒起邪?靈曰:但試扶起。于是兩人夾扶以立,少選,靈又令去扶,即能自行,由此遂愈。”
煉丹圖 黃慎 清代 紙本設色(臺北故宮博物院藏)
這是道士幸靈用布氣的方法給人治愈痿痹病的例子,描述得活靈活現。葛洪說:“雖云行氣,而行氣有數法焉”。“故行氣或可以治百病,或可以入瘟疫,或可以禁蛇虎,或可以止瘡血,或可以居水中,或可以行水上,或可以辟饑渴,或可以延年命。
其大要者,胎息而已。”當然,在眾多的煉養方術中,葛洪最重視的是金丹(外丹)。他認為,延長人的壽命,主要依靠內修與外養兩個方面。
所謂“內修”,如上舉的氣法、導引之類。所謂“外養”,即指服食、金丹之類,而又以金丹最要緊者。
他在《金丹》和《黃白》兩篇中,具體地介紹了許多煉丹的方法,其詳密程度是葛洪以前任何道書里沒有的。他所記載的許多現已失傳的煉丹著作和大量的煉丹藥物,對研究漢晉時期煉丹術的發展提供了可靠的史料。
以《金丹》篇為例,它涉及的藥物有銅青、丹砂、水銀、雄黃、礬石、戎鹽、牡蠣、赤石脂、滑石、胡粉、赤鹽、曾青、慈石、雌黃、石硫黃、太乙余糧、黃銅、珊瑚、云母、鉛丹、丹陽銅、淳苦酒等22種,這比《參同契》里提到的藥物要多得多。
可以說,是他奠定后世外丹術的基礎,從而為南北朝隋唐時期道教外丹術的盛行開辟了道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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